王煜 武琳悦
直到被银行明确拒绝，石志刚才第一次意识到，自己其实是“特殊”的。
2016年9月底，26岁的盲人石志刚在广发银行长沙红星支行办理信用卡时，被对方以存在视力障碍，“无法阅读风险提示”为由，拒绝其申请。随后，石志刚将上述银行告上法庭，提出包括赔偿精神损失、书面道歉在内的诉讼请求。今年2月15日，长沙市雨花区人民法院第一次开庭审理此案，未当庭宣判。
石志刚自称，打官司是为了“替盲人出一口气”，想以此唤起社会对残疾人权益的关注。重案组37号(微信ID:zhonganzu37)调查发现，目前银行业对于盲人办理业务的程序规定不一，“松紧”各异，部分网点可通过他人辅助阅读，本人签字同意等形式进行变通。多名法律人士指出，广发银行此举，实际违反残疾人权益保障法规，中国直播网 ，涉嫌歧视。
▲办理信用卡被拒后起诉银行的盲人石志刚。 受访者供图
石志刚一直认为，自己的生活，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。
1991年，石志刚出生于湖南邵阳，在先天性失明的阴影中，度过了26年。2005年，石志刚开始学习推拿和按摩，随后进入长沙一家足疗店工作。每个月4000多元的收入，他很满意。
由于视力障碍，使用移动支付并不方便，石志刚平素习惯刷卡消费。2016年9月底，一名同事向他推荐广发银行信用卡，称可以在线申请，只需到网点激活即可使用。随后，在同事帮助下，石志刚通过官方微信公号递交了申请材料，并通过了审核。数天后，石志刚收到了寄自广发银行的信用卡及办卡须知。
2016年9月23日上午，石志刚在同事陪同下，来到广发银行长沙红星支行进行激活。在那里，一名工作人员交给他一份告知书，要求签字。由于石志刚本人只能阅读盲文，无法签名，于是提出盖章或按指纹代替，遭到现场经办人员拒绝。
有了第一次的失败教训，6天后的9月29日，石志刚带着当地媒体记者，再次来到广发银行。他告诉重案组37号(微信ID:zhonganzu37)，相比上一次，自己受到了”特殊对待”，并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完成签名。
问题还是出现了。上述支行的行长告诉石志刚，由于其“无法阅读风险提示”，按规定不能予以办理。
石志刚说，自己“有点蒙”。2016年10月31日，中国直播网，石志刚将广发银行长沙红星银行告上法庭，要求其以书面形式赔礼道歉，“纠正基于残障歧视的行为、承诺在业务办理过程中为盲人提供合理便利”及赔偿精神损失费3万元。
2017年2月15日，长沙市雨花区人民法院第一次开庭审理，未当庭宣判。
▲石志刚起诉银行的起诉状。 受访者供图
各银行“涉盲”业务标准不一
石志刚告诉重案组37号(微信ID:zhonganzu37)，自2014年开始，自己便在多家银行办理了信用卡。此前，当遇到需要阅读风险提示时，随行同事“念出来”，石志刚知晓并同意后，再行签字。
石志刚不明白的是，为何这一次，无法照此办理。涉事广发银行长沙分行一名工作人员向重案组37号探员介绍，信用卡业务由总行审批，遇到盲人申请，“业务程序与普通人不同”，但各网点具体执行情况不一。
重案组37号探员随后以用户身份，向北京多家银行进行咨询发现，在办理“涉盲”业务时，并无统一处理流程，部分支行网点有“变通”权限。
广发银行总行一名工作人员称，盲人“正常情况下都可办理”，不会因身体状况特殊而有所限制。 但具体的操作流程，每个网点可能不一样。
北京银行一名柜员透露，盲人办理信用卡业务，涉及到风险管理问题，“比较复杂”。在实际操作中，可通过监控、拍照、口述录音等形式，存留办理业务的过程，以保证客户完全知晓告知书内容，并规避银行可能面临的风险。
北京银行信用卡服务中心一位工作人员则表示，盲人办理信用卡业务，需携带身份证明文件和工作或者收入证明文件。上述工作人员建议，可让家属办理信用卡主卡，残疾人持副卡消费。
一名银行业资深人士告诉重案组37号探员，对于盲人办理业务，银行“精神上予以支持，不设置障碍”，而在实际操作中，鉴于一些盲人无稳定收入来源，出于风险控制等因素，会拒绝部分信用卡申请，“拒绝理由很多样，很多出于风控原因。”
▲涉诉的广发银行长沙红星支行。 图片来源/大众点评网
对话
“心里挺凉的，不能接受这样的做法”
办理信用卡被拒后，石志刚一度对自己产生了怀疑。2月17日，他曾以为早已融入社会，却有些沮丧地发现，在某些时候，自己仍然是个“局外人”。
重案组37号：为什么一定要办理信用卡？
石志刚：我们盲人，用手机消费不方便，刷卡比较容易一些，所以我习惯刷卡。办广发银行的卡，是因为朋友推荐，觉得还不错。
重案组37号：想过被拒绝吗？
石志刚: 没有，我以前也办过信用卡，虽然过程有点复杂，但都办下来了。我很熟悉风险提示的内容，很清楚。
重案组37号：被拒绝的时候，心里怎么想？
石志刚：我一个月工资4000多元，每月刷卡消费1000多元。以前一直认为，我的收入不算低，也有消费能力，从来没有还不上钱过。为什么去办一次卡，却弄得我像要跟银行骗钱一样？心里挺凉的。
重案组37号：为什么要跟银行打官司？
石志刚：我可以理解银行的苦衷，但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做法。社会不是应该为残疾人提供帮助和关怀吗？
重案组37号：你有什么诉求？
石志刚：我不是想要钱，就希望能得到道歉，然后优化银行服务流程，让残疾人得到更合理的帮助，以后残疾人就可能会少遇到一点障碍。
重案组37号：如果败诉了怎么办？
石志刚： 我没打过官司，不过心态很平和，这件事都没有和家人讲过。我觉得没必要，在我人生中是很小的一件事。但是如果败诉了，我会继续维护自己的权益。
重案组37号：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执着？
石志刚：如果我这件事不解决，更多银行图方便、效仿呢？希望以我的个案，去推动社会制度和服务行业程序的转变。残疾是不幸的，如果社会不提供帮助，以后我们走到社会上就没有底气。
重案组37号：会不会引发其他盲人的效仿？
石志刚：来听审的盲人有十多个，大多数我都认识。他们可能会效仿我，但我认为，这是好事，不会形成诉讼的泛滥，越多的人关注、越多的人争取，社会才会完善配套服务，为整个残疾人群体提供便利。
重案组37号：怎么看待对你炒作的质疑？
石志刚：我的心态很平和，没有想过这些。
探员追问
涉事银行是否涉嫌歧视残疾人？
律师称涉事银行行为与残疾人权益保障法规相悖
#p#分页标题#e#重案组37号(微信ID:zhonganzu37)注意到，在银监会发布的《关于银行业金融机构加强残疾人客户金融服务工作的通知》，中国银行业协会发布的《关于进一步完善残障人士银行服务的自律要求》等金融行业文件中，均规定，对待包括盲人在内的残障人士，应保障其“享受与其他客户平等权利”。
在庭审中，涉事银行称，自己基于《商业银行信用卡业务监督管理办法》中，“申请材料不全银行可以拒绝”的规定，不涉歧视和违法。
石志刚的代理律师张玉娟告诉重案组37号探员，涉事银行的行为属于拒绝提供合理便利，构成了对石志刚基于视力障碍的直接歧视。
在接受重案组37号采访时，多名律师肯定了上述观点。北京泽永律师事务所律师王永杰表示，银行的行为，与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保障法》的要求和立法精神相悖。在实际操作中，《残疾人权益保障法》与《商业银行信用卡业务监督管理办法》是上位法与下位法的关系，不能作为银行侵犯残疾人权益的依据。
“法律规定不可是借口，经济效益才是银行‘墨守成规’的真正缘由。”王永杰说。
新京报记者王煜 实习生武琳悦
东阳版《我和我的祖国》MV 让我们一起向祖国表白
